今次看新秀藍天佑和鄭雅琪主演任白劇,特意選了我比較陌生的《九天玄女》,希望先入為主的感覺較小。從前只在網上看過尾場<于歸>的片段和聽過任白的錄音,對整個故事和舞台安排都所知甚淺,先列出分場,方便討論:
- 邂逅
- 投荔
- 拜媒
- 迎親
- 拒封
- 火殉
- 于歸
先說說音樂,這戲貫徹唐劇音樂豐富的特色,各種說白體系、梆黃、小曲都有,更因為是從閩劇《荔枝換絳桃》改編過來,聽說用上了不少潮州音樂,依我所聽,主要是在<拒封>、<火殉>兩段中,因為這兩段的部分音樂似乎並非粵劇常用的調子。可能藍、鄭不習慣唱這些潮州調子,聽上來他倆的唱腔有點與音樂不太相稱,節奏好像也有點奇怪。
再講各演員的表現。藍拿捏到艾敬郎的「痴」,但在任白劇的典型框架中,生角要多情,卻不是優柔寡斷、拖泥帶水那種,藍則演得太步步為營,不夠瀟灑自如。另外,他的唱法不夠爽快,且做手略多,幅度也過大,使人眼花繚亂,沒有任姐那種簡單自然的感覺。而且本人認為艾敬郎這角色不太討好,在解決問題上經常處於被動的位置:找歸大爺為媒是霜蟬的主意,禮金聘禮全是宗兄所贈,而在閩王宮殿力爭霜蟬的時候也只是一味兒吵鬧,最後更只能提出殉情的消極解決方案,到<于歸>一幕,又毫無方向地四處找霜嬋,活像個迷失青年,哈哈。
鄭今次多番控制不了高音(仙姐的曲真的很高音),太刺耳了,或者可考慮唱低半個八度?而且她和藍唱曲的感情也不夠,特別是在最後三場,情感起落本就較大,更應有哭着唱的部分,但二人似乎過於平淡冷靜,也許需要練練哭著或哽咽地唱的功夫,才有望感動觀眾。
其他角色方面,王潔清演冷艷和阮德鏘演閩王的戲份不多,卻也稱職。梁煒康的角色歸大爺頗為突出,他也掌握得恰到好處,莊諧並重。詹浩鋒演艾敬郎的同宗兄弟艾屏綱,則極為生硬,面無表情,說白也不太順暢,可能過於緊張。
我對《九天玄女》的劇情說不上十分喜歡,因為生角愛慕旦角,純粹是因為她容貌酷似玄女;而旦角喜歡生角,是源於與他似曾夢裏相識(劇中有輕輕帶過艾敬郎是「才子」的身分,但吸引霜蟬的明顯不是他的畫功),男女主角的感情基礎不似四大戲寶般具說服力,感人肺腑。縱是如此,不得不說投荔這個含蓄傳情的情節也是好看的,充分表達古代女子受禮教束縛之苦;而且,尾場的歌舞總能讓觀眾暫時忘記故事的不足,歡欣而回。惟是這次的<于歸>令我大失所望,除了生旦唱功和感情發揮有待改進之外,最接受不了的是各人大合唱的不協調與不和諧,甚至出現甩曲,耳朵受罪之餘,眾仙的動作也不一致,顯然缺乏排練。
另外,也許我是吹毛求疵了些,但既然任白劇不是走傳統戲曲「一桌兩椅」的簡約路線,今次的道具和場景便實在有待改進。雖然我不知其他劇團如何處理<火殉>一幕的道具,但閩王既命令侍衛人人手持火杖監視艾、冷二人相會,只在台中央放一個小火也未免奇怪。在<投荔>一幕裏,艾敬郎的石屋好像也不太靠譜,就是一個用石頭砌成的框框。
今次看《九天玄女》,沒有去年看《三夕》的驚喜和感動,大抵是因為任白劇始終有其獨特的表演形式,劇情緊湊,感情也寫得比較深刻,新秀難於掌握;而林派劇雖有聲哥想出來的各種固定表演程式,但藍、鄭曾得聲哥親身教導,總能初窺箇中精妙吧,只期望六月看他們演的林派劇會有較好的表現。
這又讓我想起,由於任白劇極度深入民心,有一定的票房保證,所以不做任白劇的劇團極少,即使不是主力做任白劇,也會不時搬演,以吸引觀眾。不過,我大膽認為大多劇團做任白劇都不會好看,一是他們的氣質、風格跟唱腔都與任白的不相配(前二者從海報已經看到,也不忍再親身感受),二是他們少演,難以深刻體會和研究劇本。但這些劇團可能做其他劇,尤其新劇,是很不錯的。那麼,觀眾會選看劇本較遜、寫作技巧較稚嫩,但演員沒有前人的壓力,發揮較佳的劇目,還是劇本優質,但由於珠玉在前,後人只能在模仿的框架下勉強想出新表達方法的經典呢?常聽見粵劇發展要保留傳統、復古(哪一種「古」?)、創新、融合,到底哪些才是正途?對演員和觀眾而言,答案可能不一樣。不論理想有多崇高,藝術作品說到底也是商品,那劇團的製作有多大程度是受市場/觀眾口味所影響?劇團的劇目選擇又能培養或改變觀眾的喜好嗎?